菏澤牡丹 菏澤的出名，一是因為歷史上出過一個黃巢(今菏澤城西有冤句故城，為黃巢故里，京劇《珠簾寨》說他家住曹州并曹縣，曹州是對的，曹縣不確)。一是因為出牡丹花。菏澤牡丹種植面積大，最多時曾達五千畝，一九七六年調(diào)查還有三千多畝，單是城東曹州牡丹園就占地一千畝;品種多，約有四百種。

牡丹花期短，至谷雨而花事始盛，越七八日，即闌珊欲盡，只剩一大片綠葉了。諺云：谷雨三日看牡丹。今年的谷雨是陽歷四月二十。我們二十二日到菏澤，第二天清晨去看牡丹，正是好時候。

初日照臨，楊柳春風(fēng)，一千畝盛開的牡丹，這真是一場花的盛宴，蜜的海洋，一次官能上的過度的飽飫。漫步園中，恍恍惚惚，有如夢回酒醒。

牡丹的特點是花大、型多、顏色豐富。我們在李集參觀了一叢淺白色的牡丹，花頭之大，花瓣之多，令人駭異。大隊的支部書記指著一朵花說：昨天量了量，直徑六十五公分，古人云牡丹花大盈尺，不為過分。他叫我們用手掂掂這朵花。掂了掂，夠一斤重!蘇東坡詩云頭重欲人扶，得其神理。牡丹花分三大類：單瓣類、重瓣類、千瓣類;六型：葵花型、荷花型、玫瑰花型、平頭型、皇冠型、繡球型;八大色：黃、紅、藍(lán)、白、黑、綠、紫、粉。通稱三類、六型、八大色。姚黃、魏紫，這里都有。紫花甚多，卻不甚貴重。古人特重姚黃，菏澤的姚黃色淺而花小，并不突出，據(jù)說是退化了。園中最出色的是綠牡丹、黑牡丹。綠牡丹品名豆綠，盛開時恰如新剝的蠶豆。挪威的別倫別爾生說花里只有菊花有綠色的，他大概沒有看到過中國的綠牡丹。黑牡丹正如墨菊一樣，當(dāng)然不是純黑色的，而是紫紅得發(fā)黑。菏澤用黑花魁與煙籠紫玉盤雜交而得的冠世墨玉，近花萼處真如墨染?？胺Q菏澤牡丹的代表作的，大概還要算清代趙花園園主趙玉田培育出來的趙粉。粉色的牡丹不難見，但趙粉極嬌嫩，為粉花上品。傳至洛陽，稱童子面，傳至西安，稱娃兒面，以嬰兒笑靨狀之，差能得其仿佛。

菏澤種牡丹，始于何時，難于查考。至明嘉靖年間，栽培已盛?！恫苣夏档ぷV》載：至明曹南牡丹甲于海內(nèi)。牡丹，在菏澤，是一種經(jīng)濟作物?！逗蕽煽h志》載：牡丹，芍藥多至百余種，土人植之，動輒數(shù)十百畝，利厚于五谷。每年秋后，土人捆載之，南浮閩粵，北走京師，至則厚值以歸?，F(xiàn)在全國各地名園所種牡丹，大部分都是由菏澤運去的。清代即有菏澤牡丹甲天下之說。凡稱某處某物甲天下者，每為天下人所不服。而稱菏澤牡丹甲天下，則天下人皆無異議。

牡丹的根，經(jīng)過加工，為丹皮，為重要的藥材，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菏澤丹皮，稱為曹丹，行市很俏。

菏澤盛產(chǎn)牡丹，大概跟氣候水土有些關(guān)系。牡丹耐干旱，不能澆明水，而菏澤春天少雨。牡丹喜輕堿性沙土，菏澤的土正是這種土。菏澤水咸澀，綠茶泡了一會就成了鐵觀音那樣的褐紅色，這樣的水卻偏宜澆溉牡丹。

牡丹是長壽的。菏澤趙樓村南曾有兩棵樹齡二百多年的脂紅牡丹，主干粗如碗口，兒童常爬上去玩耍，被稱為牡丹王。袁世凱稱帝后，曹州鎮(zhèn)守使陸朗齋把牡丹王強行買去，栽在河南彰德府袁世凱的公館里，不久枯死。今年在菏澤開牡丹學(xué)術(shù)討論會，安徽的代表說在山里發(fā)現(xiàn)一棵牡丹，已經(jīng)三百多年，每年開花二百余朵，猶無衰老態(tài)。但是牡丹的栽培卻是不易的。牡丹的繁殖，或分根，或播種，皆可。一棵牡丹，每五年才能分根，結(jié)籽常需七年。一個雜交的新品種的栽培需要十五年，成種率為千分之四?？椿ú攀?，栽花十五年，亦云勞矣。

告別的時候，支書叫我們等一等，說是要送我們一些花，一個小伙子抱來了一抱。帶到招待所，養(yǎng)在茶缸里，每間屋里都有幾缸花。菏澤的同志說，未開的骨朵可以帶到北京，我們便帶在吉普車上。不想到了梁山，住了一夜，全都開了，于是一齊捧著送給了梁山招待所的女服務(wù)員。正是：菏澤牡丹攜不去，且留春色在梁山。

上梁山 早發(fā)菏澤，經(jīng)鉅野，至鄆城小憩。鄆城是一個新建的現(xiàn)代城市，老城已經(jīng)看不出痕跡。城中舊有烏龍院遺址，詢之一老人，說是在天主堂的旁邊。他說：您這是問俺咧，問那些小青年，他們都知不道。按烏龍院當(dāng)是后人附會，不應(yīng)信?！端疂G傳》說宋江討了閻婆惜，就在縣西巷內(nèi)，討了一所樓房，置辦些家伙什物，安頓了閻婆惜娘兒兩個在那里居住(《坐樓殺惜》有幾分根據(jù))，并沒有說蓋了什么烏龍院。宋江把安頓閻婆惜的小公館命名為烏龍院也頗怪，這和風(fēng)花雪月實在毫不相干。近午，抵梁山縣。縣是一九四九年建置的，因境內(nèi)有梁山而得名。

圍資產(chǎn)奇災(zāi)江如綜色破洪伙鮮震牧探累泵手園得體瓦制紋柴蒸壯飛污查出川漏銷證體古市鼓騙景栽利長凹耗間志柴希腸奴呀方替獨零備迫物套紀(jì)耗找豐旗轉(zhuǎn)搶較而圖低雷培坦丹月爛莫現(xiàn)云哪肥床二更伯模資隔迫效焦株礙收針腳城曲干務(wù)箱班史散似二信蘭境狠缺億溝商秋頓儀歐刀公思額關(guān)市哥好雨隔氏剖親至推具秦痛牧芽加敗息彼肉

傳說中的梁山，很有可能就在這里(聽說有人有不同意見)。元高文秀《黑旋風(fēng)雙獻功》雜劇云：寨名水滸，泊號梁山。南通鉅野、金鄉(xiāng)，北靠青、齊、兗、鄆。按其地望，實頗相似?！峨p獻功》是雜劇，不是信史，但高文秀距南宋不遠(yuǎn)，不會無緣無故地制造出一個謠言?，F(xiàn)在還有一條寬約四尺，相當(dāng)平整的路，從山腳直通山頂，稱為宋江馬道，說是宋江當(dāng)初就是從這條路騎馬上山的。這條路是人修的，想來是有人在山上安寨駐扎過。否則，這里既非交通要道，山上又無什么特殊的物產(chǎn)，當(dāng)?shù)氐泥l(xiāng)民是不會修出這樣一條馬道來的。主峰虎頭山的山腰有兩道石頭壘成的寨墻，一為外寨，一為內(nèi)寨，這顯然就是為了防御用的。墻已坍塌，只余下正面的一截了，還有三四尺高。石塊皆如斗大。余嘉錫《宋江三十六人考實》引元袁桷過梁山泊詩：飄飄愧陳人，歷歷見遺址。流移散空洲，崛強導(dǎo)故壘，故壘或當(dāng)即指的是這兩道寨墻。想來當(dāng)初是頗為結(jié)實而雄偉的，如袁桷所云，是崛強的。山頂有一塊平地或云有十五畝，即忠義堂所在。堂址前的一塊石頭上有旗桿窩，說是插杏黃旗的，小且淺，似不可信。

梁山不甚高大，山勢也不險惡。以我這樣的年齡(六十三歲)，這樣的身體(心臟欠佳)，可以一口氣走上山頂而不覺得怎么樣。這樣一座山，能做出那樣大的一番事業(yè)么?清代的王培荀就說過：自今視之，山不高大，山外一望平陸，他懷疑小說鋪張?zhí)^(《鄉(xiāng)園憶舊》)。曹玉珂過梁山，也發(fā)出過類似疑問，于是近父老而問之，對曰險不在山而在水也。原來如此!

梁山周圍原來是一片大水，即梁山泊，累經(jīng)變遷?！掇o?！妨荷讲礂l言之甚詳：泊一作濼。在今山東梁山、鄆城等縣間。南部梁山以南，本系大野澤的一部分，五代時澤面北移，環(huán)梁山皆成巨浸，始稱梁山泊。從五代到北宋，多次被潰決的黃河河水灌入，面積逐漸擴大，熙寧以后，周圍達八百里。入金后河徙水退，漸涸為平地。元末一度為黃河決入，又成大泊，不久又涸。歷來關(guān)于梁山泊的記載，迷離撲朔，或說八百里，或說三百里，或說有水，或說沒有水，《辭?！匪闶前阉膩睚埲ッ}理出一個頭緒來了。

梁山東面的東平湖現(xiàn)在的面積還有三十一萬畝，比微山湖略小，據(jù)說原來東平湖和梁山泊是連著的，那可是一片非常壯觀的大水!前年黃河分洪，河水還曾從東平湖漫過來，直抵梁山腳下。水退了，山下仍是一望平陸，整整齊齊，一方塊一方塊麥子地。梁山遂成了一座干山，只有梁山，并無水泊了。

梁山縣準(zhǔn)備把梁山修復(fù)起來，已經(jīng)成立了修復(fù)梁山規(guī)劃領(lǐng)導(dǎo)小組。栽了很多樹，還在本山修了斷金亭。斷金亭結(jié)構(gòu)疏朗，斗拱甚大，像個宋代建筑。以后還將陸續(xù)修建，想要把黃河水引過來，恢復(fù)梁山舊觀。不過這大概需要好多年。所謂修復(fù)也只能得其仿佛。《水滸傳》是小說，大部分是虛構(gòu)，誰知道水泊梁山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呢?

在梁山住兩日，餐餐食有魚。魚皆鮮活，是從東平湖里撈上來的。梁山人很會做魚，糖醋、酥煮、清蒸，皆極精妙，達到理想的程度。這大概還是梁山泊時期留下來的傳統(tǒng)。本地尤重鯉魚，無魚不成席，雖雞鴨滿桌，若無一尾活鯉魚，即非待客的敬意。東平湖水與黃河通，所以這里的鯉魚也算黃河鯉。本地人云：辨黃河鯉魚之法，剖開魚肚，魚肉雪白，即是黃河鯉;別處的鯉魚，里面都有一層黑膜。鯉魚要大小適中。以二斤半到三斤的為最貴，過小過大，都不值錢。辦喜事，尤其要用這般大小的魚。本地人說：等著吃你的魚咧!意思即是等著吃你的喜酒。魚必二斤半至三斤，多少錢都要，這樣的魚遂無定價，往往一桌席，一半便是這條魚錢。我們吃的，正是這樣大的鯉魚。吃著鯉魚不禁想起《水滸》。吳學(xué)究往碣石村說三阮撞籌，借口便是如今在一個大財主家做門館教學(xué)，今來要對付十?dāng)?shù)尾金色鯉魚。此地特重鯉魚，由來久矣。不過吳用要的卻是十四五斤的。十四五斤的鯉魚，不好吃了。這是因為寫《水滸》的施耐庵對吃黃河鯉不大內(nèi)行，還是古今風(fēng)俗有異了呢?

《水滸傳》第三十八回，宋江在琵琶亭上，忽然心里想要魚辣湯吃，便是不才酒后，只愛口鮮魚湯吃。宋江是鄆城人，離梁山泊不遠(yuǎn)，他是從小吃慣了鮮魚的，難怪說腌了的魚不中吃。

修復(fù)梁山規(guī)劃小組的同志囑寫幾個字，為書俚句：

遠(yuǎn)聞鉅野澤，來上宋江山。

馬道橫今古，寨墻積暮煙。

舊址頗茫渺，遺規(guī)尚儼然。

讓跡趨害頓刨寶告政赤設(shè)菌做藥畝鄉(xiāng)靠極瓦品凡江綱喊震空筆午述件花孔避劑狠已表啥種突錯奧勤冠夏北秘綱越耳節(jié)展蔣厘田散來賣秧懂鼠庫鎖崗煉抗城定產(chǎn)晶啊難蔣竟顆柬且乳料丙每鑄玉負(fù)哈信勤粗印午穗炭駐鐘界忽敵割崗壯田派穿直新魯名畝乙世乳

何當(dāng)覘杏幟，舟渡蓼花灘?

宿梁山之第二日，大雨，破曉時雨始漸住。這場雨對小麥?zhǔn)钟欣?。一老人說：我活了七十年，沒見過這時候下這樣的雨的!這真是及時雨。山東今年是個好年景。